绿花——回忆曾经当兵的日子。

思念雨 · 发表于 2009-12-5 21:52

一、枪

2003年11月14日，星期五，退伍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大概在月底就要走了，时间现在还不确定。连里老兵们天天都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
三火拿着相机，不停的徘徊在连队营房和营大操场附近，想把所有一切都塞进相机里，今天是车炮场日，按制度是清洗枪械和大炮的日子，一大早傻哥和一排长就带着炮排的人去清洗大炮去了，而指挥排和司机班的人就留下来在连队前面的小操场上擦拭连队枪械室里的几十支枪。
我打开枪械室的门，让他们把枪一支支的背出去，找来擦拭枪管的白布，拿剪刀将白布剪成一块块细长的布条。侦察排的老兵一开始还不愿意擦枪，嘴里嚷嚷着没几天就要退伍了还擦枪，想丢给第一年的列兵们全部擦。特别是熊伟，鼓动着几个无线班的老兵找椰子摘去。无线班长第五年兵，也是即将退伍的老兵，把老兵们叫住，说是擦了这次枪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枪擦。大家默然，一个人都没有离开，静静地擦着枪，把枪栓用力拉的砰砰的响。
是的，离开部队后，我们大部分人这辈子都可能将再也摸不到81-1了。以后也只能在梦中触摸这把3.5公斤重，曾经在全副武装奔袭和训练时候无数次诅咒过的枪。
时间一下翻回到一年多前。新兵连刚开始没几天的时候，新兵连的班长看起来也比较和蔼，有回训练完毕班长把我们带队回新兵连路上，看到不远处一连的老兵们正在擦枪，新兵们难以按耐心里的冲动，各个都激动万分，这是我们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到钢枪，刚好新兵连的班长也是一连的班长，看到我们这激动的模样，索性就把队伍带到老连队。让我们近距离看老兵们擦枪，有个多嘴的新兵好奇的问一个老兵，“班长我可以摸摸这个枪吗？”新兵连的班长笑着说：“你们现在看到枪好喜欢，过段时间你们看到枪就想丢。”于是大家都欣喜若狂的捧起钢枪，看着玩着，试着拉枪拴，学习打开保险。然后很崇拜的看着老兵们熟练的把一堆零件很快的组装成一支枪，又很快的把一支枪拆成一堆零件来擦拭。
不久后的我们就开始真正体验到班长说看到枪就想丢这句话的痛苦，很快新兵连也开始了对枪械熟练的训练，第一次全副武装奔袭，第一次自己亲手擦枪，第一次瞄靶，第一次实弹射击。。。。。有了无数的第一次，然后慢慢习惯，一直到开始有些厌倦。
仿佛是快要到尽头一样，这次擦枪是我上等兵历史以来最沉默的一次，每个老兵都格外用心擦着分配到自己的那把枪。把枪管捅的格外的干净，打了许多油。再集合把枪一支支扛到枪械室，锁进柜子里。
大概到了十点多的时候，班长们把列兵们集合抓去训练了，每年到了快退伍的时候都是这样，退伍老兵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岗位值勤要参加外，其他一般的训练都不太参与。老兵们就三三两两的在连队里休息。每当这时，退伍的气息便格外的浓郁，整个连队都散发着一种复杂的味道。一面是久在部队思念远方亲人的冲动，一面是对战友和这生活了两年的军营的不舍，还有久在军营里对社会生活的向往和憧憬。几个玩的相好的战友就凑在一起，谈论着回家后的打算，倾诉着思念的心情。
我走上三楼阅览室，打开房门，让无聊的老兵进来看看书，自己则打开电脑玩着无聊的单机游戏。不知道谁在外面租来了一套《卫斯理》的连续剧，一大帮老兵在电视房看的津津有味，大声的评论着谁谁谁更漂亮，YY着谁是自己老婆，有喜欢闹的老兵不时还为了争老婆而打闹着。
对了，忘了介绍自己，我是石头，一连的通讯员兼卫生员。

吃过午饭后，熊猫乐呵呵的跑过来，趴在窗口歪着头笑咪咪的看着我，我打量了他，感觉到一股阴谋的气息。他问我借晚上站岗用的枪拿去拍几张照片，我跟他关系很要好，一番假正经后，最终以三个椰子一盒炒粉成交。当然，按照惯例，炒粉是吃不了的，熊猫赖帐出了名的。熊猫最终如愿的背着枪跑向大操场，长武乐呵呵的拿着相机屁颠颠的跟在后面。我不是故意违反规定，这是被默许的，在没有子弹的情况下，允许即将退伍的老兵拿着枪去照相的。连长和指导员都装做不知道，干部们也基本不管，只要不要借给有心理变态的老兵基本都没啥问题。
刮来一阵风，椰树扫来一阵阵凉意，又是一季秋来到，我赶紧披上自己的夏常服外套。继续享受自己宁静的午后惬意的美好时光。

思念雨 · 发表于 2009-12-5 21:55

谨以此文纪念那年的冬天，愿天下所有退伍军人都过的顺顺利利开开心心。

呵呵，发扬下裹脚布的精神，争取抽出时间一到两天连载一篇。

思念雨 · 发表于 2009-12-6 21:42

二、偷菜
下午起床，哨声吹的格外尖锐。我呆在连部自己的房间整理着来信，刚跑了趟营部拿信，最近这点日子老兵的来信比前些时候多了，随着退伍的临近，和家乡的联系也变的密切起来。
刚入伍的时候，每个人一个礼拜都能收到个三五封信，有家中父母的嘱咐，有同学朋友的祝福，当然最惹眼的还是女朋友的来信。如果一个礼拜能有几封女朋友的来信那将是一件非常拉风的事情，周遍的战友都会羡慕异常的看着你。那时候总是比较好奇为什么老兵没有这么多的信，后来随着时间的推进才发现，过去紧密万分的朋友也越来越少联系，父母的来信到是很准时，但大部分时候都懒得回信，反正可以打电话回家。女朋友用越来越少的信笺来证明爱情其实也没有那么牢固，在距离和时间的作用下，年轻的姑娘们大都迷失在城市的绚丽世界中。最后的结果是老兵们的信几乎寥寥无几，假如这个时候还有某某姑娘给你来信，那绝对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
今天下午的劳动比较特别，新兵清洗营房，老兵出去拣牛粪。老实说这是我两年军营生活中唯一一次参与拣牛粪这样的活动，因为我是连队通讯员，基本不用出公差和参加劳动，特长是跑炊事班去偷嘴，但这次我去了，因为我也是即将退伍老兵中的一名。
我乐呵呵的跟着三火一起出去，出去后才知道，这是每年到了快退伍时候专属于老兵的特权，说是拣牛粪，其实就是放大家出去野外玩。而老兵更经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翻围墙。

一般在部队里，如果想出去比较麻烦，特别是我们这种野战部队，要先填写好请假条，然后拿到连长或者指导员那里去签字，再到文书通讯员这里拿外出证。请假条上面都标明了请假从几点到几点，这样出去的时候遇到纠察排的人就可以比较牛X的把请假条和外出证丢给他们检查。回家后，还得先把外出证归还到文书这里，再去连长那里吼声报告连长，我回来了，超过时间免不得要挨顿批。
老实说作为一个比较厚道的文书，我出去一般都是自带通行证，自己冒充连长签名给自己批假的请假条，作为保管通行证和请假条的好通讯员，偶尔徇私还是可以理解滴。
当然大部分老兵，尤其是退伍老兵是没有这样听话滴，我们团驻扎在一个小镇上，出了团大门就是镇里唯一的一条街。可以在街上购买一些营服务社里买不到的生活用品，也可以买些零食水果什么的，当然我最经常干的是去租VCD碟，基本上这事都是连长等干部给钱我跑腿。
但是其他的战士想出去就比较困难了，毕竟一个连也只有三本外出证，想通过正规渠道出去似乎就变的比较困难，尤其是当三个玩的相好的战友一起出去逛街走了后，其他人想出去也只能干瞪眼等着他们回来再把外出证交给我。当然一般老兵油子都是比较有想法滴，这个时候，翻个把围墙那是小意思了，咱专业训练里就有翻围墙。根据老兵班长和排长基本不管你，连长指导员也看不到你的惯例，出去偷点水果吃也是可以理解的，谁让海南就是水果多。曾经就有过亲爱的某广东籍战友，坐在荔枝树下边吃荔枝边流鼻血的悲惨事件发生。
基本像这种类似出去玩而且也没有任何任务指标的劳动这两年军旅生活中是唯一一次，带队班长把我们带到野外，就让大家自由活动去。我跟熊猫还有长武三火四人凑在一起，四人坐在一快小草地上面抽烟，熊猫抽烟熏到了眼睛，眯着一只眼睛说：“我们去哪里哟，去搞点甘蔗恰么？”“跟我摘椰子吧，我上次在三叉口那里看到几个椰子好黄了，肯定很甜。”长武满嘴唾液提议，三火躺在草地上用迷彩帽遮住眼睛，说了句随便。于是通过一番简单的讨论，四个人最后决定了跑去先顺路摘椰子，然后偷下甘蔗带回去啃。

这个下午的太阳很柔，也许是冬天即将来临的关系，晒在身上暖暖的，天空似隐若无的云彩后面是瓦蓝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野草的味道，看着不远地方那棵高高的椰子树，只见笔直的椰子树干高高的树立在一片树丛中，侦察计算专业的三火估摸出大概十三米高，有线兵熊猫同志整理了下衣裳，二话不说就踩上了树，不一会儿就爬上了树顶，我们离的远远的看着，生怕椰子从树上丢下来的时候砸到了自己。下面是一片草地，熊猫在树上丢下五个大大的椰子，椰子是**的，看起来很老，跟篮球差不多大，外面一层已经开始干枯，用小刀撬开顶上的把子，可以看到里面的液体也有点黄黄的，长武迫不及待喝了一口，发了句好甜的感叹。大伙赶紧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刀一个个打开椰子，喝了一半就撑再也喝不下去了，可惜没带砍刀，老椰子里面好多肉都吃不到了。我把剩下的半个椰子给丢到路边，熊猫给抱了回来，说是要等下一起带会连里让傻欧给尝尝。

顺着小路走过不远就是一大片甘蔗地，高高的甘蔗四周寂静的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熊猫和三火把四个喝光了的椰子放到一棵树下，然后一起溜进甘蔗地里，走进几十米深才开始找甘蔗拔，甘蔗是绿色的，不像家乡吃的甘蔗熟的时候是紫色粗粗的一根，这里的甘蔗只有大约两个指头粗细，却感觉很甜。我们胡乱的一人抓了几根，先让三火出去看看路上有没有人，再偷偷出来，熊猫和三火抱着老椰子壳，我和长武一人扛着一捆绿色的甘蔗，顺着小路朝着团围墙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