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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近清明,忧伤和缅怀再次泛起。父亲骨灰里那颗类似舍利的神秘硬物和当年丧父之痛的泪水从内心深处溢出,一如这个湿漉漉的天气。
父亲是第一批转业到地方的现役军官,那年1976。
我在军营长大,我懂事以后,记住了父亲服役的那个军叫六十八军。父亲是一个很严谨的人,部队很多事情从不跟家人说起,可是父亲一直记挂是他在朝鲜的战友,特别是晚年,多次给我说道、念叨。甚至在十多年前,病危的最后日子,一直清晰或糊涂地讲述他的战友们,那么多朝夕相伴的兄弟,却突然像人间蒸发似的没有了音讯。
我一直以为那是父亲的呓语。
当年解放軍入朝作战的故事父亲一直不愿意或者很少提及,他的那支英雄部队所属是六十八军一个团在与美帝作战中消失殆尽,父亲携带着数十枚榴弹炮的弹片重伤被送到了后方,这些弹片伴随父亲的一生。父亲康复后进入了二十兵团司令部,父亲告诉我,他的最后一仗是金城反击战,是打得最痛快的一仗,苏联的武器全部装备运达连队并发挥到极致,美韩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如当初志愿军和美军作战的感觉。父亲是1957年从朝鲜回国的,回国前夕,父亲因军功卓著,被下派到六十八军做了军官。但父亲回国后却发现,那些与他朝夕相伴,同生共死的战友却突然再也联系不上,开始父亲以为他们还留在朝鲜,就不以为意,但是直到全部中国军人回国,依然再没有他们的音讯,这让父亲一直耿耿于怀。
父亲临终前说,很遗憾,不知道那些个兄弟到底是怎么了?特别是被父亲中弹压在身体下得以生存的战友,怎么就会在和平时期没有了呢?带着这个疑问和遗憾,也带着父亲骨灰上的类似舍利的金属球状物体,父亲离开了我们。那种痛一直是刻骨的。
2010年6月29日,我赴甘肃酒泉参加全国城市党委系统的联席会,酒泉市委安排我们参观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在基地里刚刚解密的历史展览馆里,我豁然发现:二十兵团所辖六十七、六十八等军,1957年,奉中央军委的命令,二十兵团司令部及直属部队悄然进驻酒泉荒漠,成为共和国导弹和卫星的奠基人,父亲的战友原来一直默默英雄的在这里,更为神奇的是父亲一直念叨的感情最深的那位战友,名字竟然在英烈榜上。我想,父亲如果还健在,这该是多么让人悲喜交加又撼人心弦的场面啊!一种巨大的撞击,让我在展览馆里泣不成声―――基地的一位大校默默听我讲述完父亲的故事,给我敬下一个神圣的军礼。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几年前的这个故事如此清晰在灵魂深处萦绕,我再次感觉到和父亲那年那时的对话,我最敬爱的父亲,您在天堂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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